第二幕
〔燈光亮起。老陶家。一張舊四方桌,三把椅子分別擺在桌後面和桌兩邊,四方桌後上方
懸掛著一幅破竹帘子。老陶在使勁拔酒瓶蓋子,但就是打不開〕
老 陶︰這是什麼酒哇?(到旁邊去拿菜刀。邊用菜刀弄酒瓶)這叫什麼家?買個
藥買一天了還沒買回來,這還叫家嗎?(打不開)我不喝可以了吧﹗(將
菜刀與酒瓶放下,拿起餅)我吃餅﹗(彷彿感想頗多)武陵這個地方呀,
根本就不是個地方。窮山惡水,潑婦刁民。鳥不語,花還不香呢﹗我老陶
打個魚嘛,呵,那魚好像串通好了一塊不上網﹗老婆滿街跑沒人管﹗什麼
地方﹗(咬餅,但就是咬不動)嗯……(把餅拍在桌子上,操刀)康裡康
朗,康裡康朗。這叫什麼刀?(扔刀)這叫什麼餅?(把餅摔在地上,踩
在兩張餅上,扔第三張餅)大家都不是餅﹗大家都不是餅﹗我踩﹗我踩﹗
(突然停下,指著第三張餅)你別怕,你沒錯,你冤枉。(指腳下兩張餅)
你們兩個這是干什麼?(交叉步,掃堂腿,頭頂地面欲倒立)壓死你,壓
死你﹗
〔春花唱著歌,拎著個包袱,高高興興地從右上。〕
春 花︰(唱)左分右分我分不開。(將一束花兒插入花瓶)
老 陶︰(和)左分右分我分不開。(用餅作擦地板狀)
老 陶︰(起身,與春花調換位置,拿起桌上的酒瓶)買,買,買個藥你買一天買
哪兒去了你?(將酒瓶放在桌上,春花拿起,"砰"打開蓋子,倒了一杯,
蓋上蓋子,喝酒。老陶在旁邊,嫉妒而吃驚地看著)買個藥買一天買哪兒
去了,問你半天你怎麼不回話兒啊你?
春 花︰說話那麼大聲干什麼,你不會溫柔一點?
老 陶︰(扭捏作態)春花兒……
春 花︰(溫柔地)哎……
老 陶︰買個藥買一天買哪兒去了?
春 花︰藥啊……(拿藥,突然投向老陶襠部)在這兒哪﹗
老 陶︰(狂踩幾腳)康裡康朗,康裡康朗﹗
春 花︰你要的都在這兒了,蛤蚧,蛇鞭,海狗鞭﹗買回來是一條一條的,現下都
被你踩成粉了。
老 陶︰(坐下)那個蛤蚧,蛇鞭,虎鞭,都齊了沒有?
春 花︰都齊了,把你打的小小的魚賺來的錢都花光了。
老 陶︰沒關係,值得。那好了,你把這藥拿到後頭燉一燉去呀﹗小火慢燉,咕嚕
咕嚕咕嚕咕嚕,三碗燉成一碗,然後呢你把它給喝了。
春 花︰我?這不是你要的藥嗎?
老 陶︰是你有問題還是我有問題?
春 花︰生不了孩子當然是你有問題了﹗
老 陶︰(指著自己的鼻子)我有問題?開玩笑,我會有問題?(雙手在面前比劃)
我這麼個人,我這麼個長相,我什麼地方,我那裡(看自己襠部)會有……
問題?
春 花︰你這個人啊,怎麼搞的?整天都釣不到一條大魚,藥給你買回來了你又不
吃。是你急著要生孩子的,我可一點都不著急。吃不吃隨便你﹗
老 陶︰(起身將藥踢到一邊)這根本就不是個藥﹗
春 花︰哎呀,這怎麼不是藥?這藥很貴,很有效的﹗袁頭家告訴我……
老 陶︰(突然指向春花)袁頭家怎麼會知道?哦……
春 花︰(心虛)人家是路過嘛,人家是一片好意……
老 陶︰(拍桌子,暴躁)鬼話﹗袁頭家怎麼會知道我們家不生孩子?袁頭家怎麼
會知道我們家不生孩子?(兩人把藥摔在地上)我踩﹗我踩﹗
春 花︰我踩﹗我踩﹗……(春花一腳踏在老陶腳面上,老陶抱腳,單腿跳開)
老 陶︰哎喲……(春花還在踩,並使用掃堂腿)
老 陶︰(突然從左首椅子上了桌子,雙手揮舞)讓開﹗(跳下)
春 花︰(讓開後,也從左首椅子上桌子)讓開﹗
老 陶︰讓開﹗
春 花︰讓開﹗
〔袁頭家抱著一床被子,喜滋滋地從右邊上。〕
袁頭家︰(唱)左分右分我分不開。
春 花︰(和)左分右分我分不開。
老 陶︰嗯﹗袁頭家﹗
袁頭家︰(楞住)老陶,你在家啊﹗
老 陶︰啊﹗
袁頭家︰(自言自語)那我今兒可費事兒了。
老 陶︰什麼?
袁頭家︰哦,我是說你可好啊?
老 陶︰托福,婚姻生活美滿﹗
袁頭家︰那就好哇﹗
春 花︰(在桌子上)袁……(袁頭家示意老陶在場)頭家。
袁頭家︰哎﹗花兒……(春花示意老陶在場)春花。
春 花︰(在桌子上溫柔地)來,上來玩兒吧。
袁頭家︰(走到兩人中間)我看還是你下來看看我買了什麼東西送給你--(看老
陶)們。
春 花︰哎喲﹗好新的一床棉被呀﹗
老 陶︰(在一邊走來走去)沒聽說還有人送棉被的。
袁頭家︰你們家的棉被又舊又破不能用了(捂嘴後悔)。
春 花︰就是。
老 陶︰哦。嗯?我們家的棉被又舊又破,你怎麼知道?
袁頭家︰嗨,我是關心你--們嘛﹗(打開棉被,走向前台)老陶,這床棉被是我
專門拖人從蘇州帶回來的,你過來看看呀。
老 陶︰(上前,拿了棉被胡亂翻看)什麼棉被呀?肚子都吃不飽了,要這麼花裡
呼哨的棉被干什麼?你自己看看唄﹗(伸展棉被,春花接了,袁頭家在中
間)
袁頭家︰(三人在被子後面,露著腦袋。老陶居袁頭家右首,春花居袁頭家左首。
袁頭家右手伸在棉被外,指點棉被)老陶啊,這床棉被的料子有多好我就
不說了,單說她這手工吧。(這時,春花右手摸袁頭家右腮)這個手工,手
工……(袁頭家摸春花手,忘形)
老 陶︰嗯?
袁頭家︰啊,手工,手工,手工,這個手工(春花的右手替袁頭家撓頭,又指向棉
被)手工好呀,讓人多舒服呀﹗
老 陶︰什麼呀?
袁頭家︰(看老陶,同時春花的手指老陶)什麼什麼呀?你看我干嗎?(春花手指
棉被)看這兒﹗(老陶看被子。袁頭家)啊,你看,這被子上繡的是有龍
有鳳還有鳳爪啊。(袁頭家情不自禁地親吻春花的手)
老 陶︰干什麼呢?
袁頭家︰(打哈欠,春花手捂袁頭家的嘴,又撓頭)你別老是盯著我看,你看被子
嘛﹗
老 陶︰被子睡覺用的,不重要。
袁頭家︰不不不不不(春花擺手),睡覺才重要呢﹗(春花伸大拇指)你別看我了,
(春花手打老陶一耳光,指棉被)你快看被子呀﹗你看這個龍的眼睛,繡的
是雄壯威武,炯炯有神。尤其是這個鳳的身材,就更不用提了……
老 陶︰(老陶突然把棉被拿走,扔在地上。袁頭家和春花依偎著暴露)我不喜歡。
袁頭家︰(摸著春花)我喜歡哪﹗(兩人分開)
春 花︰(把被子撿起,蒙在老陶頭上)你快把它拿進去吧﹗
老 陶︰別人的東西不能隨便收。
春 花︰你就進去吧,進去吧。(老陶下)
袁頭家︰(撿起地上的藥)還用這個。(踢了一腳,沒踢中)
春 花︰袁……
袁頭家︰(兩人擁抱)花兒……我送給你的花兒呢?
春 花︰花兒在那兒呢。
兩 人︰哦﹗
春 花︰(突然分開)你快走吧,他已經懷疑我們倆了。
袁頭家︰不,我已經不能再等了。
春 花︰可是我們只能等啊。
袁頭家︰我恨不得馬上帶你走,離開這個破地方。
春 花︰我們能去哪兒呢?
袁頭家︰去哪兒不重要,只要你我都有信心,哪怕是天涯海角,都是你我自己的園
地。我有 一個偉大的抱負,在那遙遠的地方,我看見我們延綿不絕的子孫,
在那裡手牽著手,肩並著肩。一個個都只有這麼大。(用拇指和食指比劃)
春 花︰為什麼只有這麼大?
袁頭家︰因為遠嘛﹗
春 花︰啊。
袁頭家︰我看見了,他們左手捧著美酒,右手捧著葡萄,嘴裡還含著鳳梨。
春 花︰啊﹗(又疑惑地)那不是成了豬公了嗎?
袁頭家︰(搞不清楚)我是說,他們有吃不完的水果。
春 花︰啊﹗水果﹗
袁頭家︰水果﹗
春 花︰真有這樣的地方嗎?
袁頭家︰當然﹗只要你我都相信。
兩 人︰啊﹗(擁抱。老陶上,兩人分開)
陶︰袁頭家,無事不登三寶殿。今兒除了送咱們一床棉被之外,還有什麼事兒,
你就坐下來直說吧﹗
袁頭家︰好。(三人坐下,老陶居中,春花在老陶右首)
老 陶︰可要是房租的事兒……
袁頭家︰別提那個房租了。要是為了這麼點兒房錢,傳出去我都有點不太好意思了。
(拿起酒瓶,"砰"打開)老陶,咱們就說說最近你打魚的事兒吧。
老 陶︰(饞)打魚什麼事兒呀?
袁頭家︰(為春花和自己倒酒,"砰"蓋上)為什麼別人打的魚都那麼大,你打的魚
就這麼點兒。(用小手指比劃)二三十人打的魚都交給我,太小了我就要淘
汰。來來來,先不說打魚的事兒,先干。
老 陶︰(舉空杯)我這兒,我這兒……
袁頭家︰(與春花乾杯)啊,痛快﹗(春花拿酒瓶,"砰",為袁頭家和自己倒上。
剛要蓋蓋子,老陶伸手捂住酒瓶)
老 陶︰誰不想打大魚,我也想打大魚呀。那魚也不是我給弄小的,你說是不是呀。
可是這打魚也有個運氣問題,(剛要為自己倒酒,袁頭家和春花的酒杯分別
伸過來。說著說著,他把酒瓶往桌上一放,這時春花迅速"砰"蓋上)我是
想打大魚可是打不到哇﹗
袁頭家︰(與春花乾杯)啊,痛快。老陶哇,做人哪要有志氣,有理想。想要的東
西,只管把手伸進去,拿過來。上游有得是大魚,你怎麼不去試試呢?
老 陶︰袁頭家,你說這話不就太那個什麼了嗎?
袁頭家︰我這話太哪個什麼了?
老 陶︰上游有大魚我也知道,可我的船就這麼點兒大,我去吧,去吧,去了不就
那個什麼了嘛﹗
春 花︰看你這個人,叫你去那個什麼,結果你坐在那兒說了那個什麼,說了半天
你到底說哪個什麼了?
老 陶︰我說的還不夠那個什麼的嗎?
春 花︰怎麼可能夠那個什麼了?
袁頭家︰你看你這個那個那個這個你說了什麼跟什麼嘛你?你有話干脆直接說出
來。
老 陶︰這話要是直接說出來不就太那個什麼了嘛﹗
春 花︰你要是不說出來不就更那個什麼了嗎?
老 陶︰哪個什麼什麼……
袁頭家︰好了﹗我看你呀,根本說不清。還是我來說﹗(站起來,拍胸脯)
老 陶︰(站起來)你來說?
袁頭家︰我說你呀,你那個那個那個……
老 陶︰我哪個哪個哪個哪個……
袁頭家︰(指春花)對她﹗
老 陶︰哦,對她﹗
袁頭家︰對她也太那個那個那個什麼了。
老 陶︰好,就算是我對她是那個什麼了點兒,可是我對她再那個那個那個什麼,
那是我們之間的那個那個那個--什麼。可是你呢?你那個那個那個……
袁頭家︰我哪個哪個哪個……
老 陶︰你那個那個那個又算是什麼呢?
袁頭家︰好,就算我那個那個那個不算什麼,可是你那個那個那個……
老 陶︰我哪個哪個哪個……
袁頭家︰你那個那個那個當初﹗
老 陶︰當初?哪個當初?
袁頭家︰最當初﹗
老 陶︰最當初?我們都不是什麼。(兩人說著,不禁黯然坐下。停頓)要不這樣好
了,我去死,可以吧?
袁頭家︰(呆呆望著前方,發出類似飽嗝的聲音)嗝。
老 陶︰我想你是沒聽懂我意思。我是說,要不我去死,可以了吧?
袁頭家︰嗝。
老 陶︰(突然起身,從桌子後面到前台,掐自己的脖子)我死﹗我死﹗我死﹗……
春 花︰(在後台)我死﹗我死﹗我死﹗我死﹗……
袁頭家︰(在二人影響下)好﹗我死﹗我死﹗我死﹗……
老 陶︰啊--啊--(袁頭家和春花表面上勸解老陶,實際上卻在掐他。老陶經
過掙扎,方才逃脫)
〔暗戀組的人上〕
老 陶︰(正好與暗戀導演撞上)袁頭家,他們又來了﹗
導 演︰我有場租租約﹗
老 陶︰袁頭家,他們有場租租約﹗我說過我不能被干擾了。
頭家︰場租租約誰都有嘛﹗有沒有找過劇場管理員呢?
護 士︰管理員不在﹗
袁頭家︰那就對了嘛﹗順子﹗順子﹗
導 演︰我們把這裡清理掉﹗(大家清理東西)
袁頭家︰哎呀,順子把那東西擺那裡去了嘛﹗順子,順子﹗
〔袁頭家、春花和老陶下。找劉子驥的女人上。大家在搬東西〕
女 人︰劉子驥--劉子驥--
導 演︰你干什麼的?
女 人︰我要找劉子驥﹗
導 演︰誰?
女 人︰劉子驥。(順子正好來拿東西)
導 演︰(對順子)小記,這位小姐好像是找你的。
女 人︰(對順子)劉子驥﹗
順 子︰找誰?
女 人︰劉子驥﹗
順 子︰(拿起東西,邊走)劉子驥?他姓什麼?
〔順子下。女人跟下〕
導 演︰快,台北病房,病房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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